1949年10月,我军在解放了衡阳之后,继续向西南地区进军。此时扼守川东的宋希濂已料到难以抵御我军的进攻。于是,他与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计划将手中的30万精锐撤到缅甸,以图“东山再起”。
晚年时,宋希濂回忆这此失败的撤军计划,十分惭愧地说,倘若当年那30万人真的撤到缅甸,后果难以承担。为什么宋希濂会这样说?
宋希濂于1907年生于湖南湘乡的一个中农家庭,因为家中较为富裕,故而接受了较为不错的私塾和小学教育。
14岁那年,宋希濂考入了长沙的长郡中学。在这期间,他受到了救国救民思潮的影响,成为了一个爱国积极分子。
1923年孙中山再次回国,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提出了新三民主义,得到了广大人民和青年的热爱。
次年,孙中山为培养革命军事人才,在广州开办了黄埔军校。招生的消息一经发布,就吸引了一大批有志青年报考。立志要打倒军阀的宋希濂岂能甘于人后,也投身到了革命大军之中。1924年4月,宋希濂顺利地考进了黄埔军校第一期。
经过半年的学习,宋希濂被分配到了军中任副排长。在两次东征之中,宋希濂因为敢打敢冲、执行命令坚决,被提拔为了营长。北伐开始后,他率部在江西浙江作战,狠狠地打击了军阀的势力。
宋希濂在战斗中的不俗表现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他觉得宋希濂是个可塑之才,便在1927年底派他前往日本千叶陆军步兵学校留学。在日期间,为声援国内的反日救国运动,宋希濂等一众留日爱国学生经常发起抗议示威活动。
1930年5月,宋希濂毕业回国,不久就跟随蒋介石参加中原大战。因出色的表现,宋浠濂的职务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多次晋升。回国之初仅仅是中校参谋,到了1931年的3月,就已经是少将旅长了。
当时日军全力进攻十九路军前沿阵地,宋希濂率领四个营的兵力偷偷渡过蕴藻浜,向日军的侧背发起进攻。宋浠濂的这次行动给予了敌人重创,粉碎了日军妄图突破十九路军中央阵地的计划,使整个战局朝有利于我方的方向发展。
而宋希濂真正在战场上大放光彩的时候是全面抗战时期。他相继率部参加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滇西反攻作战,歼灭了大批侵华日军,为民族解放事业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1945年抗战胜利后,蒋介石迫不及待地把中国人民拉到了内战的泥潭之中。他下令让国民党军向解放区发动疯狂的进攻,妄想将我党我军消灭殆尽。
但自刘邓大军于1947年下半年挺进大别山开始,国内的军事形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国民党在战略上开始处于守势地位。为了应对解放军强大的反攻势头,蒋介石到处调兵遣将,准备一决高下。
1948年的8月,身在国民党西北行辕的宋希濂,接到了蒋介石要求其出任华中“剿共”副总司令的调令。不过这个时候的国民党败局已定,宋希濂被调往一线,则注定了他将成为蒋介石在内战中的牺牲品。
宋希濂上任后不久,国民党军的主力就在解放军发动的三大战役中损失殆尽。被蒋介石誉为“东方马奇诺”的长江防线,也是在短短几天内就被突破。在这之后,解放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向西南地区进军,追击国民党的残余势力。
蒋介石为了能够守住以四川为中心的统治区域,在1949年8月任命宋希濂为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主持防御事宜。
但是这个时候的宋希濂,对抵抗解放军充满着悲观。他手中的部队除了第二军装备完善、兵员充足,是一支较有战斗力的部队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地方军和新军。
这些部队装备缺乏,训练差,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这样脆弱的军事力量,再加上当时政治上的腐化和涣散,是非常难以抵挡解放军的进攻的。
宋希濂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他认为必须寻找出路,但出路又在哪儿呢?他将目光锁定到了胡宗南身上。
宋希濂处境艰难,而胡宗南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蒋介石发动内战以来,胡宗南所率领的国民党军在与解放军的战斗中屡屡损兵折将,基本上都以失败收场。
1949年7月解放军发动的扶眉战役,更给胡宗南部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使其被迫逃离西北,撤往了川北等地。胡宗南心想:如此下去,总有被吃掉的一天,自己的地位也将不保。
为了安抚这位同为黄埔一期的老同学,宋希濂在重庆汇报完工作之后,特意乘飞机前往汉中看望胡宗南。当然,一方面是探望慰问,而最重要的一方面则是商讨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老同学多年未见,有太多说不完的话。两人从相见当天的晚上八点一直谈到深夜两点多。谈论的话题从国民党失败的原因,谈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是否会在短期内爆发,再谈到国民党是否还可以守住西南、华南台湾等地等等。
“寿山兄,解放军就要对西南地区发起进攻了,我们和他们决战有胜算吗?如果没有胜算,我们该怎么办?”宋希濂问完胡宗南后,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胡宗南皱着眉,沉思道:“我们在西南地区,拢共加起来还有九十万人的样子。但是这里面大部分是乌合之众,难成大事。”
“对,这里面的部队大多数是新编成的,既没有武器装备,也缺乏训练。根本不是解放军的对手。”宋希濂补充说。
胡宗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况且这里不像是徐蚌战场那样,可以将部队铺展开来。全是山区,不可能集结兵力进行决战的。”
宋希濂见胡宗南的想法与自己一样,便趁机说:“老兄,即使能够进行决战,我们也绝对打不过解放军。但是,退还是可以退的。”
一听这个,胡宗南瞬间来了兴趣,但是又很快泄气了。丧气地说:“我们又能往哪里跑呢?九十万人,不可能都空运吧。”
“此言差矣,我在来你这之前就有过初步计划了,我的打算是撤往滇缅!你我手中的兵力加起来就有半数之多,只算精锐的话也有三十多万,这三十万想要在滇缅立足则是绰绰有余。”宋希濂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撤退计划的草稿递给胡宗南。
此时的胡宗南也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宋希濂的这个计划确实不错,如果撤到滇缅去,能够最大程度地保住自己的部队和利益。
在接下来的几天,胡宗南与宋希濂商定了一个详细的撤退方案。他们俩人决定,等蒋介石八月下旬来重庆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将这个计划提交上去。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可能地保存实力。这种做法在国民党将领中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宋希濂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手中握有军队才能有话语权,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撤往滇缅不仅能保存自己的实力,也能为整训军队赢得时间。
第二个方面,就是撤往滇缅有着地利、人和上的优势。宋希濂在抗日战争时期,几乎参加了滇缅地区所有的对日抗击、反攻作战。
他对滇缅地区的地形地势和人文环境都比较熟悉,到了这里的话,就可以充分利用各种有利条件与解放军作战。
第三个方面,就是宋希濂对向解放军投降充满了恐惧。他固执地认为向解放军投降是没有生路的,中国共产党会对他们反攻倒算。
再加上白崇禧的哄骗宣传,说之前起义的程潜、陈明仁已经被共产党扣押处决。这让原本不了解中国共产党的宋希濂更加畏惧了,投诚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而至于为什么要与胡宗南商量此事,则是看中了胡宗南的军事力量。显然,宋希濂单独率军撤往滇缅,孤掌难鸣,在滇缅不好立足。当他了解到胡宗南手中还有好几十万人的时候,便有了联合他一起撤退的想法。
1949年8月24日,蒋介石由广州飞抵重庆,召集各地区的军政长官于五日后召开军事会议。宋希濂与胡宗南在出发前互发电报约定,在会上向蒋介石提出这个撤退计划。
他看了这份计划后非常生气:“东南沿海地区已经保不住了,西南地区是不可能弃守的,我军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守住这最后一块根据地,而不是想着怎么逃跑!”
“校长,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很难守得住。撤往滇缅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反攻回来。”宋希濂硬着头皮说道。
胡宗南也跟着附和道:“虽然我们构筑了层层防线,但面对解放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早点撤退。”
蒋介石本来就对胡宗南前阵子丢城失地的事情严重不满,见到他今天说着这样扰乱军心的话,就更加来气了。
当即对胡宗南破口大骂:“娘希匹!你身为主帅,却没有一丝责任意识,黄埔精神哪里去了!这种关系党国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一心只想着逃跑!”
蒋介石的暴怒,让胡宗南和宋希濂不敢再继续讲下去,只得默不作声。就这样,宋希濂与胡宗南精心策划的撤退方案在蒋介石的一片怒骂化为了泡影。
1949年11月1日开始,解放军发动西南战役。正如宋希濂与胡宗南所意料的一样,解放军摧枯拉朽的攻势将国民党军的防线撕得七零八落。
当时蒋介石在会上提出了他的战略构想。利用西南地区在地形,人力及物力上的优势,展开层层阻击,拒解放军于四川盆地之外。待反攻时机成熟之时,西南与台湾同时出兵,再图大计。
而胡宗南和宋希濂这两位军事主将撤向滇缅的话,那西南地区势必守不住,这会影响到他的全盘布局,故而坚决不同意撤军的做法。其实,蒋介石为何不批准这一撤退计划,还有着一个小插曲。
当时中共中央军委为了能不让胡宗南、宋希濂两个主力兵团跑掉,便借在北平谈判的国民党代表张治中之手,向蒋介石用了一招激将法。
在一次酒宴上,周恩来故意让张治中见到原胡宗南的侍从副官、机要秘书熊向晖。熟人出现在这里,张治中对此表示不解。周恩来向其解释:熊向晖是我党党员,从四七年开始就潜伏在胡宗南身边。
得知这一消息的张治中表面上不动神色,等回到住处之后,当即就像蒋介石写了一份带谴责嘲讽性质的信。
大意是:熊向晖这样的人安插在胡宗南身边,胡宗南怎么能不打败仗,国民党的天下怎么能不丢?国民党在军事、政治上不是共产党的对手,如今在情报上也远远不如共产党。
这封信,深深地羞辱了靠特务起家的蒋介石。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和共产党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命令胡宗南、宋希濂:坚守西南,禁入滇缅。正是这一决定,让我军再次为蒋介石上演了一场在东北发生过的关门打狗的好戏。
除了蒋介石这个重要原因之外,解放军的追击也是造成他们计划流产的一个原因。国民党部队的大动作,是不可能不被解放军发现的。
解放军的行军速度能有多快,他们非常心里有数。万一还没撤到预定地点就被解放军追上,那就很有可能被吃掉。
实际上,宋希濂与胡宗南的撤退计划即使能够实施,也还是逃不出解放军包围圈的。因为陈赓兵团按照军事部署正常行动话,会挡在他们的前面,决战不可避免。
还有后勤补给上的困难,也是他们不能够忽视的。从他们两部的当前驻扎地退至滇缅边境,距离都超过1500公里,补给线漫长。沿途能为部队行军提供直接补给的地区少之又少,难以筹备到粮食等物资。
还有一点要考虑就是撤到缅甸引起的国际影响。缅甸在1948年年初的时候宣布脱离英国的殖民统治,获得独立。这三十多万人撤到缅甸的话,与侵略无异,必定会引起国际上的讨伐。
种种原因,都在阻碍他撤退计划的实施。假若胡宗南、宋希濂真的撤到了滇缅地区,带来的后果是极具灾难性的。
宋希濂是最后一位被俘的国民党军高级将领,之后就被送往北京的功德林监狱。经过十几年的思想改造之后,宋希濂被释放出狱,重获新生。在此之后,一直为两岸和平统一奔走呼号。
思想已经发生极大转变的他,在晚年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惭愧地说道:“幸好这三十万人没有撤到缅甸,不然当年就酿成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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